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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民晚报:南社的由盛至衰

 

过去在绍兴路文艺出版社工作时,常借隔壁上海昆剧团的礼堂开会。听前辈们说,这幢楼曾是南社成员聚会演出的地方。那时只知道南社是近代上海一个有影响的文艺团体,聚集了一大批民国的文化名人,但人们谈起它,总有点讳莫如深、不置可否的意味。近现代文学史上,史学家们对它似不像对太阳社、创造社那样肯多花笔墨。这次为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,上视纪实频道辗转于苏、浙、上海及金山等南社活动过的区域,收集了许多第一手史料,摄制了纪录片《南社》,才使大家较为完整地了解这一段历史。
 
南社创立于1909年,前后延续30余年。其间雅集18次,出版《南社丛刻》22集。它的鼎盛时期,社员有1700余人,除了陈去病、高天梅、柳亚子三位创办人外,中国历史上许多炙手可热的人物如黄兴、宋教仁、戴季陶、于右任、苏曼殊、李叔同、郭沫若、陈望道等都是它的社员。可以说,在近代慢慢觉醒的中国,他们起着革命的启蒙作用。南社第二任社长姚光之子姚昆田先生接受采访时说:“辛亥革命的成功,像一头牛一样的有一双犄角,那指什么呢?指同盟会,也指南社,它们两个是各有各的作用,车之两轮,鸟之两翼,牛之犄角。”南社的作用,从中可知一二。
 
不幸的是革命成功后,南社便渐渐出现了分化,在对待新文化运动上,如打倒孔家店、白话文与文言文的使用上都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,一帮文人经常争论不休,改革派与保守派在缺少一种制度安排的情况下,要想达到某种共识或妥协很难,文人的激情更难以维系一个理想出现分歧的组织,南社的成员开始各奔东西:柳亚子有了回乡归隐的意图,陈去病最终竟出家做了和尚,高天梅卷入政治纷争……虽然南社的结局有点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,但学者们对南社初期的猛士精神大都给予充分肯定,称他们“以一种文人特有的方式,执干戈以卫社稷”。鲁迅先生则认为:“清末的南社,便是鼓吹革命的文学团体,他们叹汉族的被压制,愤满族人的凶横,渴望着光复旧物,但民国成立以后,倒寂然无声了。我想,这是因为他们的理想,是在革命以后重见汉宫威仪,峨冠博带。而事实并不这样,所以反而索然无味,不想执笔了。”看来,鲁迅的这段评价主要是针对南社中反满清不反旧制的保守派。其实,南社由盛至衰的原因还要更复杂些。纪录片《南社》在结尾时引用了柳亚子先生晚年的一段自白:“在下柳亚子,我这一生最可记录的不是成为毛泽东的诗友,也不是被蒋介石开除党籍,死里逃生,如果要为我写墓志铭,请从1909年,清宣统元年开始:那年我与陈巢南(即陈去病)、高天梅创办了南社。当年我们‘欲一洗前代结社之积弊,以作海内文学之导师’,像火一般的狂热,而如今,我的心像冰一般的奇冷!我们没有中山先生的毅力和勇气,我们也曾经抱残守缺,对于文学、对于政治,不消说一般社友,便是陈巢南、高天梅和我,三个人的立场便不能相同。总之,南社的内容,实在是很复杂的。我的朋友曹聚仁先生说:南社文人,只有革命的情绪而无革命的技术,在破坏上尽了相当的力量,在建设上,却显不出过人的本领来。他的这个话,听起来不是很舒服,但我从心底里是认同的。”柳亚子先生的自我剖析是不是更为真切?
 
抹去历史尘埃,洗清含混面目,客观、真实地向公众展示了近代史上一个重要团体的演变。同时,直面和反省中国文人、知识分子缺乏科学理性的弱点,就此而言,纪录片《南社》功不可没。
 
作者:陈保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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